先生辞世已近两月,白日里纷繁的工作事务如潮水般冲刷着记忆的堤岸。然而昨夜子时,一场不期而至的梦境,将那些深藏的情感全然唤醒。梦中困顿的我重返校园,竟见先生依旧立于校门口,银发如霜,目光澄澈,向着迷途的弟子张开双臂。那一瞬,三十余载的时光仿佛从未流逝,我如归巢雏燕般扑入先生怀中,积蓄多年的泪水浸湿了那件熟悉的藏青色中山装。更令我震颤的是,先生竟早已备好休假申请表,那苍劲的笔迹写着“学术之道,张弛有度”,——这般的体贴入微,恰是先生毕生育人至境的缩影。
作为先生关门弟子,常自憾未得亲炙更久。彼时先生已近耄耋之年,却仍以惊人的精力践行着“有教无类”的圣训。记得那年隆冬,先生出差归来,行李箱中竟装着特意为我选购的SPSS教程;更难忘为厘清理论模型,先生专程赴总后与我促膝长谈至星斗满天。这些吉光片羽,如今想来,何尝不是先生以学术为经、以人格为纬,为我编织的精神蓑衣?
夜半梦醒,但见中天孤月泠泠。抚摸着书架上那本先生批注的论文,忽然彻悟:真正的师者从不会真正离去。那些深夜改稿时案头的昏黄灯光,推导公式时眉间的川字纹,乃至学生犯错时柔风细雨的包容与教诲,都已化作基因密码,深植于我的学术血脉之中。
今夕何夕,先生或许正于某片星云间,以他特有的从容微笑俯瞰尘寰。愿彼岸世界的先生,终可暂卸传道授业之重担,执黑白棋子自弈于春风,携诗书万卷徜徉于星河。而此间灯火里,我们这些承泽师恩的后学,自当以先生之道继往圣,以先生之德开来学。
天涯有尽处,师恩无绝期。
学生黄鑫鑫念恩师
2025年4月17日于深圳